威權統治下的原住民族與政治暴力
記者 古宜禾、林子華／採訪報導
此次演講主題及講者石貿奇。（攝影／林子華）
威權統治下的政治暴力，談及了原住民族遭遇政治暴力的歷史、轉型正義以及造成政治暴力的原因。講者石貿奇是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重建社會信任組的成員，他以自身的專業角度解釋政府如何彌補白色恐佈時期受害家屬。
關於「轉型正義」
轉型正義是為過去國家做出違反人權的事情，做後續的正義補償。在轉型正義的情況之下，需要看到的是人民需要被修復的是由，「政治暴力」則是轉型正義的其中之一，其中包含國家和人民互動後以權力的優勢對人民行不法之識，進而造成人民心理、生理、社會上的創傷。對於轉型正義的對象，講者石貿奇表示：「雖然原住民族遭到迫害的歷史從荷蘭殖民以來已有長遠歷史，不過目前台灣的轉型正義只著重於台灣白色恐怖期間，導致在此之前原住民族的政治迫害並不在現今政府的轉型正義之中。」
造成政治暴力的原因
講者說明政治暴力原因。（攝影／古宜禾）
「國家不法之政治暴力」指的是威權時期違反自由、民主、憲政、秩序與人權侵害的行為及結果。而這便直接傷害民主共和、國民主權原則、司法獨立、權利分立原則、違反人性尊嚴與思想自由保障，其中大部分著重於中華民國戒嚴時期。造成這樣的情況主要可以分為以下三大原因：一、黨國權力過度集中。二、以軍閥干預審判影響司法之公正性。三、國家安全及情治系統的佈建。簡言之，政治暴力是在以上行為之下對人民所進行的暴力行為，在握有實質權力並掌控資源(包含政治資源、文化資源、經濟資源…)以鞏固政權為目的有系統地掌控對人民、弱勢族群。政治暴力和戰爭暴力最大的不同點在於戰爭暴力是以武力使人民屈服，而政治暴力則是透過完整的體制讓人民進行意識形態和思想的扭轉。對於個人來說更可以分為生理、心理、社會三個層次來談論，生理上包括限制人身自由、侵犯身體、沒收財產、監控人身等。心理層面雖然和精神疾病有許多相似之處，不過並不會以精神疾病做為分類。最常碰到的心理障礙則為「主體性剝奪」意為遭受暴力、凌虐等對待後造成的價值觀崩解，讓人產生自我懷疑、尊嚴底線下修，這之中並不侷限於事發於個人，可能因其親眼所見或身處之環境而影響，而這正是國家要對人民進行心靈修復的主要原因。
國家在戒嚴時期受到的政治迫害人數經統計後約為兩萬人，不過這僅是受害人數但實際受影響牽連的包含其家庭，因此受難者更不計其數。其中，在統計的兩萬人中以男性96%佔絕大多數，女性則佔4%。再進行比例分析可以發現遭受政治迫害的並不如傳統印象所想的都是本省人，據統計55%的受難者為本省籍，有高達45%是外省籍。45%的外省人中又以軍人、警察為主，最大的原因在於當時有人為了自己的仕途而出賣身邊的同僚，以同胞有顛覆政府之想法陷害同胞以換取升官機會。
「歷史可以被原諒，但不能被遺忘」
談重建原住民族對國家信任。（攝影／古宜禾）
為彌補白色恐佈時期受害家屬，蔡英文於2018年成立「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促轉會），此機構為任務型機構，並於2022年6月正式結束階段性任務，原業務將分配至行政院各部會繼續執行。包含石貿奇擔任促轉會重建信任組行政助理及前期共四年期間，促轉會也完成各大社工相關服務。社工工作本身工作宗旨在於幫助有需要的人並完成其需求。對於許多受難者心靈的創傷及影響，促轉會大部分時候需要建構一個平台，讓受難者可以透過分享把心裡的不平抒發出來。
然而，在這樣的脈絡之下，原住民又身處何處呢？經調查統計約為67人，不過真正數字亦不得而知，許多部落也遭到政治掃蕩。其中67位原住民中亦有7位最終遭到死刑處置。石貿奇也提到，原住民之所以會受到白色恐怖時期政府的迫害其根源必須回溯到國共內戰時期。當時國民政府在大陸其實握有南京、上海、浙江、重慶等大城市，反觀共產黨佔領的城市大多為二線甚至三線城市，不過當時共產黨提出「鄉村包圍城市」的戰略讓各城市彷若孤島般無法連結，也因此國民政府連連敗退，最終撤到台灣島，亦是現今所看到之中華民國實質統治區（臺澎金馬）。國民政府遷台後，因台灣地形以高山為主，複雜的地形讓政府難以管控，也因此政府對高山的控制更加嚴格。雖然國民政府的用意是希望嚴格控管山區，避免共匪趁機在此壯大勢力，不過原本就居住於此的原住民就不幸遭到牽連。在國民政府嚴格控管下，許多原住民高知識份子不希望回到當時日據時代的高壓統治，便對國民政府產生抵抗，政府的反擊也造成更多政治受難。
為族人喪命的政治受難者：湯守仁
湯守仁的簡介。（攝影／古宜禾）
從社會層面來看，原住民家庭的部落關係較漢人來的複雜且緊密，而政府的介入也讓原先的部落生活遭到打破，甚至部落間產生分歧、對立。石貿奇也以鄒族為例分享：日末民初，鄒族內部就已經有許多高知識份子，這群人接受了完整的日式中小學教育，有的成為警察、有的成為老師等等。這些高知識份子也和其部落高層組織青年團隊，並蒐集了許多國軍遺留的槍砲火藥。原先這些團體是希望能握有部分政治實力，不過在228後也都自首並收歸國有。從這邊來看，當時鄒族的政治菁英握有一定政治權力，甚至合理懷疑當時已有武裝部隊。然國民黨遷台後除了反攻大陸的目標外，更迫切的是穩固在臺政權，因此就算該武裝部隊不是共產黨，而是本地原住民都是無法容忍的。時至民國50年代，這些政治菁英包含部落領袖皆被國民政府嚴格管控。不過原住民也不因此罷休，當時的領袖前日本軍官湯守仁等人就以掛羊頭賣狗肉的方式在醬油工廠內生產軍事武器、整裝武裝部隊，不過後來為避免遭政府查獲也都已拆除。
接著，石貿奇也分享另一個故事。在當時高一生、湯守仁等人準備赴火車站坐車開會時遭到逮捕，以貪污罪(帳目不清)、叛亂罪(窩藏共匪)等被扣上犯罪的帽子，並於兩年後開庭並宣判死刑，次年即處死。牽扯其中的還有杜孝生，雖然最終獲不起訴，不過杜孝生已被原部落唾棄，無顏見江東父老，便提攜帶眷前往嘉義大埔打拼，也正式和原先部落斷了聯繫。事隔多年，杜孝生之子杜銘哲回到阿里山老家部落時，當他提起父親杜孝生的名字時，仍不被大多數鄉親父老接受，認為當初杜孝生貪污。而這些政治菁英的家人包含杜銘哲、湯守仁之子也都時常遭到警方約談，並隨時掌握其人身在何處，嚴重違反人身自由。如今為了彌補當時原住民受到的創傷，補償方式主要有澄清罪名撤銷、重新認識歷史、紀念碑等興建。雖然轉型正義永遠不會有結束的一天，但促轉會也於2022年6月完成階段性任務，將任務成功交棒。
政治受難紀錄片簡介。（攝影／古宜禾）